配樂家在電影
朋友送來原聲,是2013年初重新印行的雙CD原聲Alfred Hitchcock and His Music,原聲收入大師多部電影經典電影音樂選段,封面設計尤其好玩,大師在法式漫畫的幽默筆觸下展現,外間下著大雨,只見胖胖的他頂著大肚子一臉嚴肅,朋友送來原聲,是2013年初重新印行的雙CD原聲Alfred
Hitchcock and His Music,原聲收入大師多部電影經典電影音樂選段,封面設計尤其好玩,大師在法式漫畫的幽默筆觸下展現,外間下著大雨,只見胖胖的他頂著大肚子一臉嚴肅,手持一張《迷魂記》(Vertigo)原聲唱片,窩在電影史上最著名的Bates Motel正準備煞有介事地聆聽音樂,牆身是小小的雀鳥畫作,旁為慘白的小浴室。小小封面裡盡是大師傑作中的重要符號。
我是電影音樂迷,也就特別留意音樂,把《迷魂記》原聲握在大師手上的設計,絕對是因為其經典吧。多年來希治閣的作品甚豐,跟他合作的音樂家也多不勝數,但說到最重要的,總繞不過赫爾曼(Bernard Herrmann)這名字。大師平生最傑出的電影如《迷魂記》、《奪魄驚魂》(North by Northwest)、《觸目驚心》(Psycho)、《鳥》(Birds)的音樂,均出自赫爾曼手筆。
近年沙查謝華斯(Sacha Gervasi)執導的《驚慄大師:希治閣》(Hitchcock),就有一場戲令我特別深刻,說的是焦慮不安的希治閣在《觸目驚心》首映當晚偷偷躲在戲院大堂偷看觀眾反應,那是經典的浴室殺人場面。聽著赫爾曼的崩緊弦樂刺刺地拉奏,大師在場外像兇徒(也像指揮),手起刀落地比劃著,觀眾在場內就嚇得嘩嘩大叫。我旁邊有觀眾說這場拍得誇張,君不見坐在其鄰近的我,相信是場內鮮有地看得眼泛淚光的「濫情」觀眾,我被打動的,是電影音樂家(之前一段是希治閣對赫爾曼表示,嚴禁在浴室戲放音樂,後來聽過赫爾曼的音樂,改變初衷)及其音樂作品在電影裡有著一個重要的位置,而且相當亮眼。
多年來教授電影音樂欣賞,不知跟同學說過多次遍以上故事,有了這部電影,以後課堂大可以說過故事再放片段,加深印象。影迷如我有時像個小孩,非理性得令人失笑。情況就如我會叮囑喜愛赫爾曼音樂的朋友一定要看大師於1956年重拍的《知情太多的人》(The Man Who Knew Too Much),片裡有場音樂會,赫爾曼竟然粉墨登場,充當指揮家,只見他一臉認真專注,在希治閣的鏡頭下(數個更是大特寫),風采盡現。我一直主觀認為,當時大師必定對赫爾曼的音樂佩服得五體投地,才有這樣的安排處理,誰想到不足十年時間,二人不歡而散,變成陌路,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但我還是喜歡看導演鏡頭下的電影音樂家,而且樂此不疲。坂本龍一在大島渚(《戰場上的快樂聖誕》,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與貝托魯奇(《未代皇帝溥儀》,The
Last Emperor)的鏡頭下,各有不同氣質,其主責音樂亦令人津津樂道。讀坂本龍一《音樂使人自由》一書,當中有章節提及兩部電影裡他既當演員亦當電影配樂家的故事,我選來以下兩個有趣段落:「大島導演開口邀請我:『請你參加演出。』然而,我不是直接回答『好』,反而是說:『配樂也請讓我來做。』」跟貝托魯奇合作,他又有這個說法:「配樂的音樂不但被拆得亂七八糟,拚到入院才寫出來的四十四首曲子也有一半沒被採用。我拚命研究調查文獻資料,直到確定畫面與音樂的搭配關係後,傾注精力製作出來的配樂,結果三兩下就被淘汰……」配樂家與導演無論在權力與關係角力,箇中快樂與辛酸,盡在其中,今天重看兩部電影,大抵會有更複雜感受。
至於我最享受的「配樂家在電影」選段,要數武滿徹在敕使河原宏的《他人之顏》,片中一段仲代達矢飾演的奧山跟整容醫生再到相熟的酒吧聊天,在戴著墨鏡的奧山與整容醫生背後,正正是吸著香菸的武滿徹,那時候的武滿徹還很年輕,頭髮短短的,儼如一個普通不過的上班族,跟酒肉朋友在放工後吃吃笑笑。喜歡《他人之顏》,因為它的獨特題旨,因為它的攝影,因為它的音樂,還有因為這個鏡頭,為以上種種,我重看一遍又一遍。
(本文原刊於上海《ELLE MEN》之電影音樂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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