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5月 18, 2005

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音樂回顧

  有關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音樂獎項,始於第二屆,即1983年。當時,得獎者是鮑比達的《再生人》,今天說來,無論是該電影乃至其電影音樂,在影迷心目中,印象大抵都是零星落索。

  從來香港電影音樂無論在注目度與認可性均不大受到重視,導演一方面知悉電影音樂可以把電影產生起死回生之效,但另一方面,投資在電影音樂的創作成本依舊微少,觀眾對電影中音樂的接收與敏感度亦相對較低,電影音樂可不同電影主題曲(香港電影金像獎亦設有最佳電影主題曲的獎項),後者每每能隨著影片的受歡迎程度、普及性乃至結合流行樂壇與偶像效應,產生街知巷聞的效果。

主題曲化的主旋律
  作為純音樂的電影配樂,單在電影進行時方能稍稍觸動觀眾神經,要觀眾走出戲院後依然記掛有關旋律,殊不容易。第一部叫電影觀眾滿有具體印象的,想是在第三屆(1984)取得最佳電影音樂的《搭錯車》(陳志遠、李壽全)。《搭錯車》有別於其他劇情片,作為一部音樂電影,《搭錯車》有著豐富的音樂元素。故事講述女主角阿美(劉瑞琪)渴望成為商業歌手的經過。全片由大量國語流行歌曲組成,其時蘇芮主唱的主題曲《酒干倘賣無》也在香港非常流行,至於電影中的配樂,由於部分旋律是來自主題曲或插曲(《是否》與《一樣的月光》,原為蘇芮主唱),觀眾印象無形加深了,加上其時電台的不斷播放,原聲大碟同期推出,風頭一時無倆,說來也算打開了觀眾對電影音樂的注目,難怪同年《搭錯車》獲得兩個音樂獎項(最佳音樂/最佳電影歌曲)。

  1980年代,對觀眾來說,要區分電影音樂與電影歌曲的概念依舊模糊。某程度上,電影音樂的主旋律如能扣緊主題曲創作,定能起生優勢。1985年,第四屆電影金像獎最佳音樂則由林敏怡奪得,這可要多得電影音樂的主旋律跟主題曲寄自同一調子,汪明荃主唱的《傾城之戀》同樣深得普羅樂迷喜愛。其實,早在一年前,林敏怡亦憑《半邊人》提名第三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音樂,林敏怡的創作向來以細膩見稱,她為電影主理配樂,多喜用同一主旋律作不同變奏,大抵也基於同樣為流行樂作曲人身份,早對easy listening旋律滿有掌握,其筆下旋律多悅耳動人,叫人印象深刻。《半邊人》的配樂是不錯的小品式作品,只是電影未有配上主題曲,當年難免被《搭錯車》之鋒芒大大蓋過,反而翌年,她終於憑著同為流行曲的《傾城之戀》配樂奪獎。

  可以說,這種主題曲化的主旋律配樂最深得獎項歡心:1988年(第七屆)的《倩女幽魂》(戴樂民、黃霑)、1989年(第八屆)的《胭脂扣》(黎小田)、1992年(第十屆)的《黃飛鴻》等都屬於這類作品。

專業的提昇
  香港電影配樂的專業化,大抵可以從香港電影金像獎對電影配樂獎項的稱號轉變窺探一二。除了第一屆此獎項從缺外,以後六屆的香港電影金像獎都稱為「最佳音樂」,及至第八屆(1989),「最佳音樂」獎項改稱為「最佳電影音樂」,此稱號用上兩載後,又於第十屆(1991)改稱為「最佳電影配樂」;1996年(第十五屆),又再次改稱為「最佳原創電影音樂」;踏入2000年(第十九屆),又簡稱為「最佳原創音樂」,一直沿襲至今。

  從名號的演變,背後多少帶有若干訊息。「音樂」與「配樂」的不同,在於後者更明顯著眼於音樂於電影中的功能性。「配」字,帶有為電影服務的意思,「從屬」的關係,及至1996年又回歸「音樂」這個純粹的名稱,彷彿又再次肯定了電影音樂的獨立性,它不僅是「從屬」,更可以獨立的站起來(stand on its own)。至於原創性是1990年代以後方逐漸受到重視的,無疑,其時流行樂壇也愈加強調本土音樂的原創性,說來也是一種強調本土化、專業性與鼓勵性的表現。

過江龍的啟迪
  多年以來,香港電影配樂承襲美國荷里活的做法,往往帶著強烈的商業元素,配樂要具澎湃情感,叫觀眾隨配樂「喜劇中人之喜,悲劇中人之悲」;配樂,有時要比影像更早挑起觀眾的情感。然而,來自中台或外地的過江龍配樂家,由於有著不同的創作理念,他們每回在金像獎最佳電影音樂作提名及至獲獎時,多少對本土電影音樂創作人起生激勵作用,其中,藝術精神的音樂取向,是當中重要一環。

  例子多不勝數,如喜多郎的《似水流年》(1985,第五屆提名)、羅大佑/魯世傑的《八兩金》(1990,第九屆獲獎)、小蟲的《阮玲玉》(1993,第十二屆獲獎)、喜多郎/Randy Miller的《宋家皇朝》(1998,第十七屆獲獎)、Michael Galasso的《花樣年華》(2001,第二十屆提名)、譚盾的《臥虎藏龍》(2001,第二十屆獲獎)、張亞東的《藍宇》(2002,第二十一屆提名)、梅林茂的《慌心假期》((2002,第二十一屆提名)及至譚盾的《英雄》(2003,第二十二屆獲獎)等等,暗地裡提升及影響著本土創作人的創作水準。像喜多郎那種帶新紀元音樂的曲風、譚盾強調中國配器(尤擅長敲擊樂)的運用、小蟲為《阮玲玉》作豐厚資料搜集的學院派作法或Michael Galasso的簡約主義曲式,都為本土配樂家注入新視野,是他們叫本土電影配樂家相信,電影配樂人絕對可以是獨當一面的音樂家,有著個人獨特音樂風格及藝術理念,再非流於電影配樂工匠。

  事實上,本土電影配樂家中,也有不少揚威外地的例子。劉以達、韋啟良的《誘僧》(1994,第十三屆獲獎),被視為風格獨特之作,原創性強,魔幻味道甚濃;陳勳奇/Roel A.Garcia的《東邪西毒》(1995,第十四屆提名)配樂,就曾經被不少電影挪用(包括劉鎮偉的《天下無雙》及韓片《我的野蠻女友》);而同為陳勳奇/Roel A.Garcia的《墮落天使》(1996,第十五屆提名),也深得日本原聲樂迷鍾愛。

多元發展

  對比西歐及至日韓等地的電影原聲,香港電影原聲市場無疑門庭冷落。除了好些已打入國際市場名牌(諸如王家衛電影)作品及一些大型製作(如《無間道》系列)外,本土電影原聲製作出版少之又少,論銷售成績、迴響以至普及化,近年驚喜之作當算是《麥兜故事》(2002,第二十一屆獲獎),一隻小豬加上數首來自古典音樂家的耳熟能詳歌曲,配上本土味道甚濃歌詞,貼心得很。但其實,縱觀香港電影配樂近十數年來有著一股眾聲喧嘩的熱鬧局面,不少新一代電影音樂創作人都曾經費盡心力,為一眾電影創作了不少優秀而獨特的嫁衣裳,只是,音樂每每在電影出場後(加上沒有出版原聲)被忽略了,冷落了,誠是可惜。

  舉例說說吧。金培達/Cho Sung-Woo為《三更之回家》(2003,第二十二屆提名)譜寫的樂曲集淒美與靈氣於一身,令人動容;陳光榮「無間道系列」更打開了港式配樂一種磅礡鬼魅氣勢;朱慶祥、林華全為陳果電影創作的音樂,見另類魔幻童趣筆觸,看他們合作的《香港有個荷里活》(2003,第二十二屆提名)及《細路祥》(2000,第十九屆提名),就是最佳範本;于逸堯、梁基爵每每併發出一種帶慵懶兼頹靡美的火花,他們的《愈快樂愈墮落》(1999,第十八屆提名),就是很新鮮的嘗試。鍾志榮為近年來另一電影(及至音樂劇)配樂的猛將,他的《鎗火》(2000,第十九屆),輕浮帶從容的旋律,跟杜琪峰的黑色電影產生了一種反差,是大膽自信之作。

  今天,絕大部分的香港電影配樂人也是流行歌壇的中堅份子,為大眾熟悉名字:像劉以達、金培達、王雙駿、陳光榮、梁基爵、伍樂城等等,他們遊走在香港樂壇與影壇之間,往往發揮一股結合流行文化與電影藝術的雙重力度,不容忽略。此外,像黃英華(《少林足球》,2002,第二十一屆提名)集中做電影配樂的人較少,其他如陳勳奇、林華全也是少有地既做電影配樂又是電影幕後人,二人同為導演,其音樂在不同電影中,也有相當好的成績,其中以陳勳奇尤甚。

  可以說,香港電影配樂發展至今,已到達一個頗多元化的局面,逐步走出成績來,慢慢培育出屬於自己的風格,尚欠的,大抵是更多的資金作支持與鼓勵,及聽眾影迷對電影音樂的欣賞水準的提升吧。

本文原載於《中國電影報》(北京)2005年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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