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9月 05, 2007

光影大師的電影音樂扎記

這些年來,不少光影大師都曾經說過他們對音樂(包括聲音)在電影裡的一些看法與個人感受,摘錄了一些,好讓大家進一步了解他們對音樂這種電影語言的概念與想法。


By米開朗基羅.安東尼奧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

  「我認為電影原聲(sound track)是非常重要的,為此我經常放了很多心力處理這方面的事情。這裡所指的原聲,都是有關自然的聲音,屬於背景聲音而並非指音樂。以電影《奇遇》(L'Avventura)為例,我便為此片錄取了龐大數量的聲效音帶:任何有關海的聲音,無論是暴風雨下的海水聲、打在岸邊岩石上的碎浪聲、打入洞穴裡的隆隆浪花聲等。我擁有過百卷的聲帶都是有關聲效的,然後,我會把他們加以選擇,再放入大家所聽到的原聲裡。在我來說,這才是真正的音樂,一些直正能夠注入畫面裡的相容音樂。把約定俗成的音樂放入影像裡,很多時並沒有任何功效,最終只會帶領觀眾進入睡眠狀態,因為這些音樂反過來阻礙他們觀賞影像。經過長時間的考慮,相對而言,我反對使用這種背景音樂方式,起碼當前來說仍是,我察覺到這種作法太古老與陳舊了。最理想的解決方法理應是創作一種撇除了噪音的原聲,並找來一位樂團領袖把它們指揮出來。這樣說來,真正有能力的指揮家不正是導演自己麼?」

──米開朗基羅.安東尼奧尼於1960年10月的一次訪談


By英格瑪.伯格曼(Ingmar Bergman)

「剛聽完弗朗克.馬丁(Frank Martin)的小交響協奏曲(Petite Symphonie Concertante),很奇特的經驗。剛開始聽的時候,覺得很美、很感動,然後我突然領悟到:這段音樂跟我的電影一樣!我曾經說過,希望自己拍電影就如馬丁在他的小交響協奏曲,一點都不好玩。我不能說他的音樂很爛,正好相反,這支曲子沒甚麼可挑剔的地方,很美、很動人,而且非常精緻──至少在音樂的效果上是如此。可是我也強烈感覺到這支曲子的膚淺,它缺乏深刻,透徹的思想,還濫用太多無法真正發揮的效果……因此我覺我有點悲哀。」

──摘自英格瑪.伯格曼《伯格曼論電影》


BY羅伯特.布烈松(Robert Bresson)

「不用音樂伴奏,承托或強化。完全不用音樂。」

「聲響必須變為音樂。」

「音樂加諸影像,只會喧賓奪主,不會賦予它更多價值。」

「有聲電影發明了靜。」

「一個聲音能取代一個影像時,便刪除那影像或抵銷其作用。耳朵更走向內,眼睛更走向外。」

「聲音永不該援救影像,影像也不該援救聲音。」

「節奏之全能。具有節奏的才持久。令內容服從形式,意義服從節奏。」

「音樂。它把你的影片隔離開你影片的生命(變成悅耳享受)。它強有力地變更甚至毀滅實在,如同酒精或毒品。」

「靜寂對音樂是必要的,但不是音樂的一部份。音樂靠在靜寂之上。」

「多少影片用音樂馬虎補綴!人們用音樂來淹沒影片,不讓人看出這些影像裡頭一無所有。」

「只是在不久前,我才逐點刪除音樂,利用靜寂作為作品組織的元素和表達感情的手段。不說出來恐有欺瞞。」

──摘自羅伯特.布烈松《電影筆記》(Notes on Cinematography)


By埃里克.侯麥(Eric Rohmer)

「在我而言,我的電影沒有配樂。我用很多現場音,我不想讓音樂破壞我的環境音。例如你可以聽到鳥叫,或海浪的聲音……對我來說,劇中人物唱歌的曲子,就是角色在電影中的動作,就像如果他會畫畫,或他做運動一般,屬於角色劇中演出的一部份。」

──埃里克.侯麥於2002年5月的一次訪談


By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Abbas Kiarostami)

「在我來說,我很喜歡古典音樂,它對我來說並沒有東方或西方之分,古典音樂仿佛屬於每個地方,它就像天上的雲海,從來沒有國界與地理的劃分。然而也不能否認把古典音樂放在我的電影裡容易變得時尚或太別緻了一點,有時我會被迫放棄採用。」

──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於2001年的一次訪談


By查理.卓別林(Charles Chaplin)

「因為優美的音樂會給我的喜劇片增添上感情的一面,所以我要認真地為它們配上富有浪漫色彩的優美音樂,以此補托出流浪漢的個性。那些改編樂曲的人很少理解這一點。他們老是要配上一些滑稽有趣的音樂。但我總是這樣解釋:我不要音樂喧賓奪主,我要它優美悅耳地配合著表達感情,正有如黑茲利特所說:一部藝術作品,如果沒有感情,它就是不完整。有時候,一位音樂家向我炫耀,大談其半音階和全音階的局限性,這時我就用外行的口氣打斷了他的話:『不管旋律多麼美,這主要是一支即興伴奏曲。』給一兩部影片配過音樂後,我已經能用內行的眼光去看樂隊指揮的總譜,知道哪一支樂曲是被管弦樂配得過了火。如果我看到銅管樂或木管樂器組內的音符很多,我就說:『銅管樂器奏得太雜了』,或者說:『木管樂器奏得太亂了。』聽五十人組成的交響樂隊首次演奏你自己譜的樂曲,比任何其他的事都更緊張刺激。」

──摘自查理.卓別林《卓別林自傳》(My Autobiography:Charles Chaplin)


By安德烈.塔可夫斯基(Andrey Tarkovsky)

「我發現音樂在電影中最恰當的用法便是像疊句一般,當我們在詩中遇到疊句時,我們在已經閱讀過前文之後,再度回到詩人最初創作的原始動機。疊句讓我們重溫初次進入詩之世界的經驗,使它在創造的同時立即得到更新。我們,則恍若再度回到了它的源頭。」

「投入疊句所產生的音樂元素之中,我們一次復一次地回到電影所賦予我們的情緒裡,而每一次我們的經驗由於新的印象而變得更加深刻。隨著音樂旋律的引進,紀錄於畫面上的印象可以改變其色彩,有時甚至其本質。」

「我必須說的是,在我內心深處,我一點也不相信電影需要音樂。然而,我尚未創作過任何一部沒有音樂的電影,雖然我在《潛行者》(Stalker,1979)和《鄉愁》(Nostalghia,1983)中已經朝這個方向邁進了……至少到目前為止,音樂在我的影片中一直有其正當的地位,而且非常重要和珍貴。」

「嚴格地說,電影所轉化的世界與音樂所轉化的世界是平行、卻又互相衝突的。電影中適切組織的共鳴世界,其本質便具音樂性──那才是電影真實的音樂。」

──摘自安德烈.塔可夫斯基《雕刻時光:塔可夫斯基的電影反思》(Sculpting in Time: Reflections on the Cinema)


By提奧•安哲羅普洛斯(Theo Angelopoulos)

「但我自己認為我的電影更想追求的是一種音樂性,或說我在尋找一條通往音樂性的蹊徑,一種可取代音樂的角色,或者稱之為旋律性……因此,對詩意的闡述並不能像對待散文般那樣明晰,散文較具描述性,詩則更作用於人的情感層面,詩是超越邏輯性的,而散文則需要邏輯。」

──提奧•安哲羅普洛斯於2003年的一次訪談


By費德里科.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

「工作之外我並不喜歡聽音樂。音樂會支配我,讓我緊張,心神完全為它盤踞,所以我乾脆拒絕音樂以保護自己,像害怕誘惑轉身而逃的小偷。也許這仍是天主教的『遺孽』──音樂令我憂思繚繞、滿心惆悵,剛厲如絲的聲音聲聲提醒我:有一個不屬於我、我被流放在外的和諧和與完整的世界。對我而言,音樂是殘酷的,讓我飽受鄉愁與悔憾,曲終我總不是知樂音何去了,只知道那是個可不企求之地,為此我更覺哀愁。」

「尼諾(Nino Rota)就像上天為我安排、讓我能順遂圓滿達成導演工作的人。他的音樂賦予了幾何式的想像力,高妙而不似人間品質,他甚至不用看我在拍甚麼片,任何時候我問他某一段情節他想配上甚麼音樂,幾乎都不用先看一遍。他的內在世界是現實難以穿透的,他以從容優遊其間的自由賦予音樂生命。」

──摘自費德里科.費里尼《費里尼對話錄》


By黑澤明
「電影好比影像與音響的乘數,有時好像同音般和諧,有時像對位法般對比效果更佳,音樂和電影就是這樣的關係。」

「有些場面,音樂只是部份,因此更能融入影像,合而為一。有時音樂太完整反而成了障礙,電影音樂是十分困難的事情,會遇上很多問題,音樂家大都不喜歡所作的音樂被修改,早坂文雄卻很了解電影音樂的性質,即是電影音樂不同於音樂。」

──黑澤明


本文原刊於《看電影》雜誌342期

1 Comments:

At 12:32 下午, Anonymous 匿名 said...

nice, nice, nice!
Thanks for sharing.
from a googler

 

發佈留言

<< H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