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2月 22, 2006

金培達:「我是一個對電影有passion的人」

羅:羅展鳳
金:金培達

羅:通常你是怎樣創作音樂?還會寫下曲譜嗎?

金:現在我們都不會寫譜了,就是首先直接在電腦連keyboard彈奏。如果真有需要找真的樂器演奏,已經是下一步的事情了。我們會叫前者為programming,電腦這時候就像一部錄音機,它會把你彈下來的旋律記下來,根本就不用你再寫譜,當然,這不是最理想的做法,始終未免簡化。

  在荷里活,以最理想與奢侈的做法來說,這個步驟不過叫mock-up(實物模樣),以Jerry Goldsmith與Danny Elfman等為例,他們都是荷里活那邊的A級配樂家,像他們那種級數的配樂家,大概每天只需為兩至三分鐘的旋律雕琢。他們會自己寫譜,但也不是每一個也寫,甚至也未必每一個人也會寫出一份全譜,大部份作曲家都是把樂譜濃縮至三或四行,由於每個chord(和弦)上可以發生的音符只有幾個,他們會在譜上標示著那裡用上甚麼樂器加甚麼樂器,像巴松管加單簧管呀,另一行對句又有甚麼變化,用甚麼樂器,都寫下來,慢慢地,那四行就等同一份全譜。此時,配樂家會先把這份譜交給一位programmer,讓他做mock-up,然後再用電子音樂把整段旋律演奏出來,你可以說是假的,但其實已經是很的音樂範本了。

  有些配樂家自己懂得用medi做音樂,以上步驟就是自己一個人做好了。要麼他們就會請一位programmer做mock-up,在電腦聽罷製成品後,配樂家如發現有甚麼需要修改的就再作改動,完成以後,這份譜就可以正式交給管弦樂團的寫譜者,這步驟叫score preparation,就是將那份簡譜變回大總譜,抄罷後就再交給樂團演奏,整件事才叫完滿,這也是在比較理想的處境才可以做到。從中你可以看到,一部電影配樂在當中經歷了多少人,那絕不是一個人的事。而且,絕不簡單。

羅:每部不同電影有不同類型,你如何去掌握每部電影的音樂運用呢?

金:類型音樂有很多種,並非每一種音樂你也懂得。譬如我做《特務迷城》(陳德森導演)的音樂時,故事有很大段是發生在土耳其的,於是我就聽了很多土耳其音樂。像我們(電影配樂家)的training(訓練)很多時是很functional(功能性)的,很機能化,不能說不artistic(藝術性),但機能化方面也很重要。電影配樂家很多時候是on demand(根據需求而為)的,相反對Concert Composer(音樂會作曲家)我們很少這樣demand(要求)他。Concert Composer很多時是以他自己的藝術為本,以他的創作為本,你如果說自己是電影配樂家,那就預計了要當資料搜集,要為電影服務,是附助性的功能性的。

  《紫雨風暴》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當時陳德森要求電影中有一首柬埔寨的民歌,那時他還未開拍電影,只跟我說其中一段說到一班赤柬份子在碼頭搬運貨物時,突然就掛念故鄉起來,於是我就不斷做research,聽了很多錄音帶,看很多錄影帶,只為著找一些像導演要求的民歌,然而,卻發現原來柬埔寨可沒有我們心目中的那種民謠,相反,當地音樂的旋律都不是我們日常聽慣的,如果真的放一首這樣的音樂過來,就是怪怪的,於是我就跟導演說,那可不是大家預計的民謠啊,為求效果,不如讓我根據我所聽過的柬埔寨音樂,再作一首好了。可能是另類一點,或不淪不類的吧,另我又請了一位柬埔寨人給這首曲填上詞,給演員唱,但放在電影中,出來效果還是可以的,我想,這是配樂家要做的事吧,也是可以做到的。(一笑)

羅:我最喜歡是你為《三更之回家》所作的音樂。

金:多謝。《三更之回家》我自己也很喜歡。其實當中負責音樂的除了我還有另一位韓國配樂家趙成禹,總共兩個人,但end up他只佔很少部分。

  最初陳可辛找他,是因為他在韓國的配樂做得很出色,很有名氣,如《春逝》就是他的作品了。劇情片是他的強項,但問題是,做恐怖片可不是他最擅長的。而那時候,我剛剛我完成了《異度空間》的原聲,於是陳可辛就找我,他聽罷我的demo(音樂範本),又叫我彈一些段片式的旋律讓他感覺一下,發現要浪漫的部分那位韓國配樂家早可以給他了,但說到一些詭異及恐怖感的音樂,就得加上我那部份。於是,end up趙成禹的音樂佔了電影中的三份一,我的佔了三份二,頭與尾兩個重頭部份都是由我寫,現在說來,其實趙成禹也可以自己一個人完成的整部電影音樂,最主要是時間問題,他是那種需要很多時間跟導演溝通的配樂家吧,他其實做了幾段慢板音樂是很好聽的,塗指甲那一段是他作的,那個mood很到位。基本上,陳可辛這部恐怖片其實是一部文藝片,浪漫而淒美。

羅:其實你的電影原聲不是每一部也有錄成唱片集,為什麼呢?

金:香港其實真的喜歡聽電影原聲的人真是有限,一般人說自己喜歡聽電影原聲,大抵就是跟你說喜歡《鐵達尼號》或日劇《悠長假期》吧,那些當然也是原聲,只是都很大路,我更希望聽眾在聽的層面上可以再開闊些吧。至於出版電影原聲,市場考慮是其一,我也想過自己出版,但相信可以賣出的數量不多,像韋啟良就是這樣,他的《男人四十》是自資出版,但賣的只是一般,但他勝在有這個顆心吧。現在我們一班人正在考慮成立一個電影音樂人的聯會。希望可以做多一點點事。

羅:我知道你不單止為電影做配樂,本身也是一個很喜歡看電影的人。

金:是的。我是一個對電影有passion(熱情)的人,我鍾愛看電影。作為一個電影配樂人,我深知自己是要向觀眾說故事,利用音樂為電影尋求一點意義。我可以大膽說,就是我所尋求的意義跟導演有所不同,那也不太重要。我相信,只要自己為電影或付出或給予一點點,怎樣也是有意思的。

羅:你相信電影音樂可以為電影帶來額外的意義。
金:我相信。好些美國的配樂家很懂得利用音樂在電影中表達人性一面,他們精於這樣。他們的音樂既能打動你,也會說故事。作為一個配樂人,我想,如果手頭那個故事不能有一個地方打動你,很難為它做音樂,有時候,我會強行說服自己,為某些電影找著一個意義,才可以把某些電影的音樂完成。

羅:你會先揀選過一些自己喜歡的電影,才去為它做音樂嗎?
金:以往沒有,但我想,現在開始要了。以往只要電話一響,甚麼工作也接。但現在畢竟時間有限,說真,這個世界很多工作是做不完的。兩年前我在流行樂壇作曲與監製的工作多了,對電影配樂工作,不敢應承太多。單就這一年,也就推了三、四部電影。有些人會跟你說該部電影的製作怎樣龐大吸引,但只要你一聽到那部電影的名字,就知道完全不是那回事。有時我雖然拒絕了某些電影,但後來我會再買回那些影碟看,嘩,那些製作,嚇壞了我。

  以往還在學習階段,沒所謂嘛,好的壞的就盡自己本份做好。但現真想保持一定的質素,畢竟做一部電影的音樂很辛苦,很花心力。那是「勤工獎」,如果要做一部「太垃圾」的電影,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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