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9月 29, 2006

從《七俠四義》到香煙廣告音樂

  首次在大銀幕看黑澤明的1954年作品《七俠四義》,足本207分鐘,毫無冷場。電影場面格局之大,人物個性之鮮明,還有導演說故事的方式,都饒富趣味。志村喬是電影中的靈魂,看他剃光了頭,加上銳利眼神,酷得要命,只見他帶領著六名武士為小村落的農民趕殺一眾盜匪,過程展現著人性之複雜,還有武士們那勇敢的無私奉獻精神,令人感動。當然,此片背後亦見導演執導時之熱情與魄力。

  同樣地,電影裡的音樂亦甚出色,其中〈武士的主題曲〉在電影裡以不同變奏多次出現,代表著武士的團隊精神,意志之激昂,教人震奮,這當然要多得配樂家早土反文雄了。

  我想起黑澤明在晚年的一次訪談中(可見於《黑澤明之信息:美好的電影》DVD影碟)曾談及此片音樂:「《七俠四義》裡平八(千秋實飾)死了,菊千代(三船敏郎飾)哭了,然後跑上屋頂插上平八的旗,旗幟被風吹響,管弦樂奏起〈武士的主題曲〉,我對早土反說:『這裡用管弦樂奏〈武士的主題曲〉太早了,倒不如用小號吧!用3、4支小號左右,背後還要加上風聲』,他很贊同我的意見,我想小號加上迴音更好……集6個小號手,半夜到東寶錄音室,聲音響徹整個錄音室,早?不斷說『不』下錄至天亮,最後我們採用了,翌日卻被投訴擾人清夢,當然了,大家都出盡力去吹……」只見黑澤明邊說邊忍不住把〈武士的主題曲〉哼唱起來,蠻有勁的,說到被投訴處,又抓抓頭,怪不好意思的,活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大孩子,卻又滿得意狀。

  從此段訪談,可見黑澤明對音樂的參與度甚高,而且,對配器的採用亦有個人見解,事實上,對電影音樂,這位日本電影大師自有他一套個人的看法:「電影好比影像與音響的乘數,有時好像同音般和諧,有時像對位法般對比效果更佳。」

  黑澤明對西方電影影響不少,譬如1960年代的西部片《七俠蕩寇志》(The Magnificent Seven,John Sturges導演),就是直接改編自他這部《七俠四義》,有趣是,這部電影的音樂(美國配樂家Elmer Bernstein主理)也毫不遜色,你可還記得尚有電影、電視香煙廣告的年代,萬寶路的牛仔廣告音樂,就是來自此電影了!

星期三, 9月 20, 2006

我醉了


  這天,我經歷了一次震撼的映畫音樂經驗,來自Eleni Karaindrou的最新作品:Elegy of the Uprooting。如果你喜歡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音樂,你當然知道我說甚麼;又或者說,如果你喜歡Karaindrou那沉鬱悲情的音樂,你會瞭解……我的感受。

  我有幸在去年跟Karaindrou做了一次訪問,有人說,距離近了的人,會令人失卻神秘與崇拜的欲望。不,這不出現在Karaindrou於我的身上,這張兩CD作品,是去年Karaindrou於雅典音樂會的一次現場錄音,當中有我們最熟悉的安氏電影配樂,也有Karaindrou的其他作品,包括她為其他電影主責的配樂,一些劇作音樂,那些旋律、節奏、調子、配器與人聲頌唱,美麗得叫我呆著了,有點失神,又有種想哭的感覺。

  請容許我說,那是文字不能描繪的樂聲與歌聲,是的,從來,音樂得用耳朵感受,是故,再好的文字,往往替代不了音樂,永遠替代不了。

星期二, 9月 19, 2006

黑澤明的《留芳頌》

  九月六月是日本映畫大師黑澤明的逝世八周年紀念日,得悉杜琪峰發起了紀念活動(杜一直是黑澤明的擁躉,《柔道龍虎榜》一片就是向大師致敬),他將聯同香港演藝學院與香港有線娛樂公司,分別在九月十日與九月二十四日於香港電影資料館放映兩部黑澤明電影,分別為《七俠四義》與《留芳頌》,這不期然又勾起我對《留芳頌》裡的音樂記憶。

  電影裡的音樂,由早土反文雄主理,開場音樂由小號帶動,突發、響亮,然後是寧謐溫婉的旋律,無風無浪,及至中段,小號再次鳴放,充滿張力;小號,是主人公渡邊勘治(志村喬)生命的轉捩點,胃癌喚醒其平淡如死水的公務員官僚生涯,喚醒了沉睡的靈魂。然而悲哀的故事,穿插卻是快樂的歌聲。

  無法忘卻勘治與年輕女同事小田(小田切美善)巧合踫上一起玩樂的片段──二人或溜冰,或看電影,或同吃小食……畫外音或畫內音是連續數首像花般燦爛的浪漫樂曲,像要為勘治打入年輕的賀爾蒙,帶來了短暫的亢奮。

  然而,最叫人深刻的,大抵是二人相約在時尚餐廳共晉晚餐的那夜。前景是勘治與小田,後景是慶祝生辰的年輕男女,餐廳播放著波爾迪尼(Poldini)的《跳舞的洋娃娃》(Dancing Doll),甜蜜如軟糖的輕快樂曲,如夢如幻。對比一班年輕人的天真臉頰與歡愉氣氛,勘治依然是那張鬱悶的木訥表情,滿懷心事。一邊是年輕健康,充滿活力;一邊是鬱抑沉重,愁雲慘霧。音樂繼續在這裡作出強烈的對比抗衡,並愈益擴展。

  當勘治跟小田說出自己被胃癌纏身時,餐廳內接著播放剛烈又雄糾糾的《木頭兵大遊行》(Parade of the Wooden Soldiers),充滿朝氣的陽光旋律,對比著勘治滿帶怨憤的話語,及桌上可愛的小兔玩具,構成了一幅怪異畫面,配合愈加響亮的樂聲,形成了一種意料之外的張力……

  電影裡精彩的音樂處理太多太多,要感受,得重看電影,可惜是次放映會只招待「有線movie club」會員與大專學院的全日制學生,普羅「黑澤明迷」也許未能盡興。不過,倒可以留意九月三十日於電影資料館下午七時舉辦的座談會,講者陣容龐大吸引:有杜琪峰、徐克、王晶、舒琪與何思穎,是次公開招待所有觀眾,不過座位有限,及早入場為上。

星期二, 9月 12, 2006

世紀歌王卡羅素

  興趣使然,我喜歡從電影裡認識音樂與音樂家(音樂人),因為活地阿倫的《迷失決勝分》,我方瞭解更多有關恩利可.卡羅素(Enrico Caruso,1873-1921)這位歌唱家的故事。

  恩利可.卡羅素,就是活地在電影裡多次選用的歌劇詠嘆調裡的主唱者,電影中出場的九段詠嘆調中,過半由卡羅素演繹,其嗓音剛勁宏亮又柔潤甜美,呼吸控制及分句法亦見完美,難怪有「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男高音」的美譽。

  因緣際會,我購得一部有關卡羅素生平故事的DVD影碟──《歌王卡羅素》(The Great Caruso,1951),導演是Richard Thorpe,讓我看到電影如何勾勒這一代歌王的生平軼事。對於像卡羅素這樣出生貧困家庭的歌唱家,成名從來不是一條順暢的大路,卡羅素出生與成長於義大利那不勒斯,他的音樂教育,全有賴母親對他的鼓勵與支持,小小年紀的卡羅素,白天當童工,工餘才到學校的合唱團練習,生活一直在清貧與困境中,也難怪他成名以後,也一直被指欠缺名門風範與氣質。

  20多歲,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卡羅素受到別人的賞識,開始跟隨大指揮家到世界各地巡迴演唱,從此,平步青雲……《歌王卡羅素》一片裡,對卡里素一生有著戲劇性的處理,愛情是其中一環。戀人們的父親多不喜歡卡羅素的唱歌生涯,一次又一次,彷彿成了卡羅素人生裡障礙與苦難的來源。此外,電影裡,卡羅素最終由於胸膜炎命喪於表演途中的舞臺上,場面甚為悲壯;史實裡,卡羅素應該是死在家中。撇除史料的真實性,片中大量見卡羅素演繹其名作的鏡頭,確是繞樑三日,令人心曠神怡。  

  我尤其深刻是電影裡一句出自卡羅素口中的對白:「一個人以為自己有副歌喉,事實上,卻是歌喉控制了他,這是我一生的寫照。」有些東西,是成就了自己還是背叛了自己,都說不清。

星期六, 9月 09, 2006

電影音樂口述史

  近日參加了由康文署主辦的林倩而分享好音樂講座,林倩而,也就是我們熟悉的作曲人林敏怡,她改名了,近年來,不時主講一些有關音樂的講座。我認識林的名字,是始於一連串於80至90年代創作的流行歌曲,那是香港流行樂壇的火紅年代:林子祥的〈海誓山盟〉、葉蒨文的〈迷惑〉、徐小鳳的〈城市足印〉、蔣麗萍的〈我為你狂〉及夏韶聲的〈空凳〉等街知巷聞的流行曲,都出自林敏怡的手筆。

  相對較少人知道的,是林也曾為電影創作配樂,香港新浪潮電影如許鞍華的《瘋劫》(1979)、《胡越的故事》(1982)、方育平的《父子情》(1981)、《半邊人》(1983)及至梁普智的《等待黎明》(1984)、張堅庭的《表姐,你好?!》(1991)、吳宇森的《縱橫四海》(1991)等,都是出於這位女音樂人手筆,好些時候,當我重溫這些港產電影,發現當中的配樂其實相當動人,充滿神采,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方育平的《半邊人》,簡單的旋律,已很窩心。要麼是曾獲得第四屆香港電影金像獎(1985)最佳音樂獎項的《傾城之戀》,全片音樂由豐富的配器演繹,主旋律與變奏部份也相當出色,今年聽來,依舊鮮活。

  林倩而這個講座共八課,我選了她有關電影音樂的講座聆聽。兩小時聽她如數家珍的談及自己多年來的電影音樂創作,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幕後小故事。譬如譚詠麟〈幻影〉一曲當年曾被電影公司老闆刁難,可是當電影一旦上了午夜場,觀眾翌日即時致電電台點唱,老闆只得封口。又好像《傾城之戀》一片的主題曲當年由汪明荃主唱原來是公司主意,不得抗命,她和許鞍華最終決定把歌曲放在片末才放,以免影響電影感覺。又好像《表姐,你好?!》裡,她最享受的是做當中的片尾音樂,由於當時香港還未回歸中國,於是片尾她特地以中國國歌與英國國歌做了一個大雜薈的混音版本,非常好玩。

  聽林倩而說著說著,更讓我深感電影音樂創作人之口述歷史的重要,那多少也展現了香港電影工業多年來之變化,今年金培達於柏林影展的得獎,令人深感香港電影配樂的才華已受到國際肯定,其實,早在多年前,已有不少前輩幹出一番成績:林倩而只是其中一人,還有王福齡、黎草田、黃霑、陳勳奇……太多太多,未能盡錄,希望有天一一記下。

星期三, 9月 06, 2006

傷痕圓舞


  《情獄》(Hell,丹尼.坦奴域導演)的配樂由坦奴域和另一位音樂人Dusko Segvic主責,令我最深刻的,是片中的主旋律,一支瑰麗的圓舞曲。以開場與結尾時的出席,最為引人入勝。

  開場時,見母親伴隨女孩進入校園,然後是小女孩急不及待跑進,鏡頭特寫她的一雙腿與腳踝──精緻的花邊小白襪與紅鞋子,在校園裡繞了一圈又一圈,只是一旦當她走入父親的房間,看了不該看的影像,母親及時趕到,為她蓋著眼睛。然後,圓舞曲以「畫外音」開始了。

  最初是鋼琴的獨奏,簡單的兩個音符,一頓,再彈奏,輕輕的引入,接著,是木片琴清脆的琴聲,形成兩者對話的局面,爾後,旋律開展了,是圓舞曲那種獨特的曲式與拍子,配器也愈加密集了,引入了弦樂團的拉奏與提琴的彈撥,音樂的質感更見豐富。這是一支悠揚、雅致而光亮的圓舞曲,我聽著聽著,腦海裡出現一個大舞池,舞者們慢慢步入舞池,繞著大圈地跳呀跳。音樂一邊響起,鏡頭一轉,接連是雀鳥的一連串生態活動,一隻母雀誕下鳥蛋,雛鳥在巢穴掙扎,脫殼而出,音樂伴著畫面,引入故事,也像引入至一個跳不出的圓圈、一個永無盡頭的漩渦……像電影裡用上的萬花筒目眩鏡頭,叫人摸不著的迷失。

  這是一個有關上一代對下一代,或夫妻、戀人間互相造成傷痛的故事。故事中段,更逐步揭露三個同住巴黎卻不相往來的姊妹在童年時的共同傷痕──來自父母的一段感情重創。欣賞導演為此片選用上華麗的圓舞曲,曲式本身早有著一種帶引並逐漸揭示的效果,像電影裡的敘事手法。至於瑰麗的旋律背後,就是千瘡百孔──如張愛玲名言:生命,是爬在華麗袍子上的蝨子。電影裡三姊妹都擁有大好外貌、身段、學問……只是,背地裡,斯人獨憔悴。情感挫敗,像圓舞曲式那種環環相扣、周而復始的連鎖反應。

  最後一場,三姐妹與嚴母敘舊,臉上,依舊的不安與焦慮,只見她們看著冷酷的母親在筆記簿上寫下「我一點也不後悔」時,怨恨一觸即發,圓舞曲再次響起,沒完沒了,像故事還未完結,怨與恨,大抵會繼續蔓延。

星期日, 9月 03, 2006

九月了

  整整八月,彷彿都在這裡消失了,工作之繁重是其中之一,感冒也一直纏身,多謝仍有上來瀏覽的朋友,希望沒有叫你們太失望.踏入九月份,這裡會積極運作,從明天起,會貼一些新交章,至於這個星期天,我是真的可以休息了.

ps多謝八月在這裡留言的朋友,都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