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12月 31, 2007

中文電影維基百科網站周年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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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12月 30, 2007

香港電影與《香港電影》



  現時我在香港藝術學院裡教授一個名為Film Theory, Film Appreciation and Film Review的課程。這兩年來,我在學期尾都要求同學們選一部近5年來的香港電影作電影語言分析,作為個人學期功課成績。每次提出這樣的要求,同學們定必會反問我說:「為甚麼只可以是港產片?」

  同學們背後的問題就是,為甚麼不可以是主流、影響他們最深的荷李活電影?或日韓及其他亞洲電影?或歐洲電影?或動畫電影等等等等?

  那大抵是出於一份「私心」,對香港電影,我想我有一種潛藏的情意結。

  坦白說,我是看香港電影(「港產片」)成長的一代,那是火熱的八十年代,很多主流的「港產片」,我都隨父母或與同學、友人在大銀幕看,多年來,我儘管不會說我最喜愛香港電影,但我總得說,因為「港產片」的本土性與自己成長的社會血脈相連,不由得對香港電影多了一份其他國家地區所不能代替的情感,看著香港電影出產了很多輝煌的作品固然高興;有時,看見很多爛片也好一樣嘗試從其他脈絡去想像它們的生成,因為,我一直認為,某程度上來說,沒有人比香港人更熟悉香港電影,有些本土語境的確只有生於斯長於斯的人可以深層理解。(當然,不能抹煞其實也有很多非港人的港片研究專家,以其他角度發掘港片,不過始終只屬少數。)

  是故,當看見同學們日益對香港電影表示失去興趣、唾棄、失望、不滿等負面情緒時,我就有一份心酸的感覺。一方面深信香港電影工業固然要為此作出檢討,好些電影創作人要承擔他們曾作的惡果;但另一方面,更希望那一對對對於香港電影的有色眼鏡可以稍稍脫下,事實上,還有好些香港電影值得以不同角度欣賞分析,值得我們入場觀看。

  於是,功課要求以香港電影作分析,除了是基於必須給同學們劃分一個範圍作指標外(如果不劃分,很多同學又會覺得範圍太大,大海撈針似的),也希望令他們藉著這次機會找來一些香港電影作品來看,作為功課閱讀當中的電影語言技巧之餘,其實也好製造機會讓他們對香港電影有一些改觀,這些也是我每次得解釋他們說的。
  
  高興是,以往亦有些同學跟我說,他們因為功課而找來一些香港電影看,發現原來好些香港電影作品還不俗呢!這也算是我最希望他們能夠得著的感受。

  自從香港惟一一本電影雜誌《電影雙周刊》停刊以後,最近,坊間出版了一本名為《香港電影》的電影雜誌,有時候上課,也有同學向我問及雜誌何時出版,這期會有怎樣的內容(其實我不是雜誌的編採人員或固定作者,是故每次只得說我並不知道!!),我想說的是,這位對《香港電影》有興趣的同學J其實也是一個歐洲電影迷,但他卻對《香港電影》相當支持,我想,大抵也出自一種跟我相似的感受。此外,國內也有博友對這本雜誌表示支持與欣賞。

  如果你問我,我會說,作為喜愛電影的人來說,《香港電影》是值得支持的。

  當然,雜誌出版後有很多不同的聲音意見,但總的來說,我認為還是傾向正面的。每個人都需要成長過程,一個導演,一個創作人,一本雜誌何嘗不是?我相信《香港電影》有繼續改善與茁壯成長的空間,但也深感一眾編採人員為此雜誌所出過的力量,是他們,讓我們對香港電影、香港電影創作人與一眾電影工作者有更前線的認識(別忘記,那是香港一眾娛樂八卦雜誌不能給我們的珍貴資訊!)讓我們從中讀到一些更深度的影評與觀察文章,分享與學習閱讀電影的文化。

  這由是也讓我想到文友湯禎兆一本尚未面世的作品名字:《香港電影的血與骨》,單從書名,也可以看到他對香港電影的那份肉緊與執著,他是東洋文化專家,卻一樣對香港電影有著骨肉與血液的熱血感受。

  本著「愛之心,責之切」,我想像我這樣對「港產片」有情意結的人無疑也一樣會大罵某些「港產片」是爛片,正如讀者絕對有權指責一本書或一本雜誌做得好與不好,不過,有時候,只怕現世太多指責的聲音卻可能是出於一種不尊重。批評從來容易,但希望,批評者在批評的同時,都有欣賞、理解,並且有理所據,而不是「一錘定音」的攻擊就好了。

Ashes of Time Trailer

《東邪西毒》的配樂後來曾在一些電影都曾經借用出現,大家可有印象?

異色悲情 沉溺極致之作:《東邪西毒》




  一直是王家衛作品的戲迷,事實上,在眾多香港導演裡,尤其欣賞王導電影裡的配樂,從《阿飛正傳》至《愛神:手》,每次他的音樂總合脾胃;可以買到的原聲,我總不放過。近年來,王導更是挪用「罐頭音樂」的高手,他再不假手於一位配樂家,反過來愛自己揀選音樂,負責把它們配置與剪輯在電影裡。

  然而,近日看罷他的新作《藍莓之夜》,斑駁的配樂依然突出,可卻令我難以投入,聲與畫,總有種貌合神離,於是,反過來更讓我懷念他昔日之作。在芸芸心儀的「王氏」配樂裡,我始終最鍾情陳勳奇為他主責配樂的《東邪西毒》,那種以音樂營造的悲劇英雄孤絕豪情(請聽〈序幕:天地孤影任我行〉與〈殺手生涯〉),令人想起零餘者遊走於沙漠時那片長長的孤影;那種以人聲營造的千軍萬馬,洶湧澎湃(請聽〈終曲:世事蒼茫成雲煙〉),令人禁不住有所震撼有所悲慟;那種以電子合成器營造的脆弱情感、愛欲嫉妒、人性陰霾(請聽〈情慾流轉〉、〈又愛又恨〉、〈幻影交疊〉、〈痴痴期盼〉與〈糾結難解〉),承載著戀棧與傷痛,剪不斷,理還亂,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都隨陳勳奇時而鬱抑時而熾熱的音符之下流動、延伸,令人禁不住的迷失其中,不能自拔。

  我一直認為,香港電影配樂界,陳勳奇這一筆,絕對值得被記下來。《東邪西毒》總算讓人認識他在音樂上的才華(那是他經常在訪問時說的自嘲式笑話),但那只是一個開始。
  
(本文原刊於《星期日明報》「十張我最喜歡的電影原聲」專欄)

星期六, 12月 29, 2007

薑餅人眼中的我


  早前讀Media Art的學生KnBrick薑餅人送我一張她的畫作,畫作上是她眼中的我,在課堂上畫(是的,我這班學生特別喜歡上課時畫畫),不過,我從來沒有阻止,就以薑餅人為例,她喜歡用畫作(圖像)做筆記,有次看她畫了張扭扭曲曲、圓中有圓的抽象畫,再細看清楚,才發現當中都是課堂上的筆記,很好玩。

  是的,圖像人跟我們文字人無論是思維上與創作上都有分別,看見這班學生,令我想起自己中學時代也愛邊聽書、邊在課本上塗鴉的日子,不過那是發白日夢居多,是另一回事。

  說回薑餅人給我的畫像,她給我選了一種顏色,認為我是屬於深紫色的,這是我覺得很好奇的地方,我從來不認為紫色(或深紫色)會跟我纏在一起,當然,那是通過薑餅人的眼光看我,她選來這種顏色,一定有她的意思。

  至於在我的經驗裡,自己看自己,與別人看自己從來有很多頗有趣的偏差。
  
  來這個博客瀏覽的朋友們,從你認識我以來(無論是真人認識或通過文字認識),你會認為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星期五, 12月 28, 2007

Eleni Karaindrou - Simfora Apo To Poly Mialo Isagogi

在Eleni身上,我感到那種對音樂、對人、對感情發自內心的熱情與愛,如此的純粹與坦蕩蕩,裝不出來。

來自希臘的悲劇樂曲:Eleni Karaindrou的Music For Films

  最初認識愛蓮妮.卡蘭德卓(Eleni Karaindrou)的音樂,是始於她這張Music For Films雜錦原聲大碟,當中收入了愛蓮妮多年來為不同導演所撰寫的原聲音樂,其中較為人熟悉的有希臘導演安哲羅普洛斯(Theo Angelopoulos)的《養蜂人》(The Beekeeper)、《塞瑟島之旅》(Voyage To Cythera)與《霧中風景》(Landscape In The Mist),卡蘭德卓長年為安氏編寫配樂,已經是一對不能割捨的知交拍擋,二人的光影與聲色構成了近乎完美的映畫音樂範本。


  初聆聽這張原聲的時候,我還未有機會看過相關電影,可這並不重要。有些原聲,原來更適合先作聆賞,然後再配合電影觀看,反過來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化學作用,而愛蓮妮的作品就有這樣效果。是的,愛蓮妮這張大碟未必叫你一聽難忘,它更需你以更長的時間靜下來感受、體味,當中的旋律絕不花巧、搶耳,卻是內歛而耐聽,充滿對生命、對世情感悟的一種厚實質感,一種有關無力生命對抗宿命的感嘆。


  聽Music For Films,是一次令人情緒起伏的音樂之旅,緩緩的音樂旋律帶領著你的思緒轉動,無論《霧中風景》中那首揉搓心房令人感傷的〈柔板〉(Adagio)、又或者是《塞瑟島之旅》當中乏力的雙簧管吹奏,甚至是《養蜂人》的華爾滋舞曲,同樣令人聽著失神,忘我地投入愛蓮妮那集詩情與哀慟於一身的音樂境界。


  還有,如果你喜歡像愛蓮妮這種帶沉重感的悲情旋律,你準會發現自己已不能自拔地欲尋找屬於她的其他作品,有關愛蓮妮的音樂集,我搜集了不少,可仍是選上這張,大抵因為當中還有愛蓮妮親自為電影《羅莎》(Rosa)演唱的〈Rosa’s Song〉。


  2005年尾,我有幸跟愛蓮妮面談訪問,她在這張大碟寫了這樣的一句:「Angela, listen to “Rosa”, with my love, Elini。」對一個樂迷來說,這一句,足可以改變了我對這曲子的接收,從此,這曲子在我心中也再不一樣。


圖片說明:2005年我到臺北觀賞愛蓮妮的兩場音樂會,並跟她做訪問,當中見她細心為我每張原聲寫上不同的話語,尤其激動與感動。


(本文原刊於《星期日明報》:「我最喜愛的十張電影原聲」專欄)

星期四, 12月 27, 2007

Dekalog 6

愛,談何容易。

來自上蒼的靈魂之音:《十誡》(Dekalog)




   多年來影響我生命至深的電影配樂家,是波蘭的普列斯納(Zbigniew Preisner),他是奇斯洛夫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的譽用配樂家,二人的合作(聲與影的結合)早被評論界視為天衣無縫,如果必須從中再選擇最鍾愛的作品,我會選擇《十誡》原聲。 

  貫徹著普列斯納多年來的風格,他在《十誡》的音樂從來沒有複雜的曲式結構,簡單的一段旋律,或沉重、或哀思、或淡淡哀愁,準會配上最適當的配器,演繹出生命與人性內在最深沉與細膩的感受,他的旋律從來不是複雜綿密,留白的地方才是其作品裡最重要之處,《十誡》的音樂帶有強烈的宗教味道,隱含著一種形而上的哲理思維,在理性與感情之間,有著距離的觀照,不著痕跡。

  我一直感覺,普列斯納在《十誡》的音樂猶如上蒼之音:純淨、肅穆、超脫、甚至帶點點冷峻,簡單細膩的音色化成深邃的思想,像懂得探索形而上隱喻的世界,叩問生命,叩問存在。
普列斯納與奇氏緣起自1985年的《無休無止》(No End),爾後的合作除《十誡》(Dekalog)外還有《兩生花》(The Double Life of Veronique)與《藍白紅三部曲》(Three Colors)。奇氏離世後,普列斯納更為這位知交拍擋編寫了《給友人的安魂彌撒曲》(Requiem For My Friend)專集,當中充滿了對摯友的深情,事實上,他為奇氏所創作的每一張原聲,總在某時某刻讓我觸動感傷,心有戚戚。



圖片說明:我擁有三張不同版本的《十誡》原聲,更珍貴是,今年十月份到波蘭旅行時,榮幸地獲得配樂家普列斯納為它們親筆簽名。
本文原刊於《星期日明報》「十張我最喜愛的電影原聲」專欄

Le notti di Cabiria

我最喜歡的電影片段之一,來自費里尼《花街春夢》最尾的一段,每一次看,都叫我由心的打動。

以愉悅樂音對抗苦澀生命:Nino Rota的《花街春夢》


  適逢費德里柯.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電影回顧展,當然抽時間到大銀幕重看這位意大利大師的戲夢世界,我尤甚期待在電影院看他為妻子茱麗塔.馬仙娜(Giulietta Masina)度身訂造的《花街春夢》(Nights of Cabiria),那是我多年來的心藥,每次失落時就愛放這張DVD來看,讓沉重的心情得以抒緩。


  除卻電影裡的故事以外,當中由Nino Rota(尼諾.羅塔)操刀的音樂,更是我最的心頭好,由於多年來買不到《花街春夢》的電影原聲,要聽音樂,也總得重看電影,於是,每次看嘉比麗雅遇人不淑的悲哀故事,聽著羅塔輕鬆愉悅的跳舞音樂(包括當時盛行的倫巴與ChaCha舞曲),就有一種很獨特的感覺,在聲影兩種不同情緒的反差下,感覺更為悽美、動人。


  電影世界裡的嘉比麗雅再失落、再寂寞都被予以安撫,有別小津安二郎電影裡那種「天朗氣清的音樂」(小津曾說:「在我的電影中,若有甚麼事將要發生時,我都希望背後奏著的是像天朗氣清一樣爽快的音樂」),羅塔的音樂更貼近繁華浮世──夜總會的喜樂、馬戲班內伴隨表演的悅耳旋律、俗世裡與聲色犬馬有關的快樂之聲。人生在世,或喜或悲,或哀或愁,最終都彷如羅塔音樂裡的南柯一夢,放下、自在,不足掛齒。


  多年來,我一直搜尋這張原聲卻總是徒勞無功,卻在這次回顧展前席收到朋友P從巴黎帶給我的禮物──羅塔為費里尼所寫的兩部電影原聲作品合集《大路》與《花街春夢》,讓我從此可以單純地欣賞羅塔在這部電影裡的美麗樂音,容我在這裡,多謝P為此所花過的心思。


原刊於《星期日明報》「十張最喜歡的電影原聲」專欄

星期三, 12月 26, 2007

My Blueberry Nights Trailer

《藍莓之夜》的配樂,王家衛的心跡

  《藍莓之夜》(My Blueberry Nights)電影開場音樂由飾演女主角Elizabeth的Norah Jones那把獨特的憂鬱嗓音帶出,那是她為電影特意創作的主題曲〈The Story〉,一首醉人浪漫的爵士鄉村歌曲,伴隨是藍莓製作成藍莓批過程的大特寫,鏡頭與音樂也是甜溜溜的,幽默的地方是,歌曲原來一開始就彷彿為導演王家衛代言:「我不知道事情怎樣開始,因為故事在以前已經被說過了……」(I don’t know how it began, cause the story has been told before……)


  是的,有關愛情的母題重疊、劇情的對照與人物重複向來是王家衛電影的標記,因為開始時主場景的設置,《藍莓之夜》最令人容易勾起王家衛前作《重慶森林》,Norah Jones化身成為王菲,還有Jude Law 飾演的Jeremy何嘗不是《重慶森林》裡後來轉營快餐店老闆的663,甚至David Strathairn飾演的痴情警員Arnie、Natalie Portman飾演的任性烈女Lesile及Rachel Weisz飾演的性感女子Sue Lynne,都是我們在《阿飛正傳》、《東邪西毒》與《2046》熟口熟面的角色人物,只是,借屍未必還魂。王家衛似乎亦不介意,甚至樂而為之,主題曲一開始就幽了觀眾一默,表明心跡,只待看官這回是否還喜歡他這杯經過再三沖泡的茶。


  大抵茶沖淡了,人物變得平面,濃郁的大抵就只有音樂。音樂在《藍莓之夜》繼續是王家衛電影裡的注目點,爵士藍調鄉村迷幻搖滾騷靈民謠……,穿梭於電影裡不同城市,音樂的顏色斑駁,惟配合畫面,出來的效果卻明顯有點乏力,形神似乎未能合一,畫面的節奏、風格與音樂的並置出現錯落,關於這點,大抵以後有機會另文再談。


  多年來王家衛喜歡找女歌手當電影人物,《藍莓之夜》除了Norah Jones的出場以外,還有另一位獨立女歌手的兩首作品在片中出現--來自Cat Power的〈The Greatest〉與〈Living Proof〉,其中〈The Greatest〉的出場也頗堪玩味。


  被男友拋棄以後,Elizabeth心碎地走進Jeremy的餐廳說了一整夜話,吃下那天賣不去的藍莓批,那一夜,畫外音由清新的琴音帶出,緩緩注入迷幻吉他旋律,如幻似夢,伴隨著畫面裡兩顆寂寞的心,那是來自Cat Power的〈The Greatest〉,不單音樂,王家衛還繼續他的魔幻手法,也把Cat Power請到電影裡演出,她就是後來出場的Jeremy前度女友Katya,年輕而甚有性格,Cat Power那把深沉慵懶帶性感的南方嗓音自然跟Norah Jones大為不同,這裡更多了一份任性的心碎:「一旦我要成為最偉大的, 風與瀑布都不能阻延我。然後湧來洪水的奔騰,晚星由深沉轉至灰燼,將我溶化,成為黑而大的盔甲,不留一點優雅痕跡……」(Once I wanted to be the greatest/ No wind or waterfall could stall me/ And then came the rush of the flood/ The stars at night turned deep to dust/ Melt me down/ into big black armour/ Leave no trace/Of grace…)此曲唱罷,也就緊接Jeremy向Elizabeth說有關客人與鑰匙的故事(再一次令觀眾記起《重慶森林》),包括他自己跟前女友Katya的一份逝去戀情,〈The Greatest〉在這裡,原來也成了迎接人物的出場。


  另外值得一提是片中出現了一首王家衛迷必定記得的旋律,來自梅林茂為電影《夢二》所寫的〈Yumeji’s Theme〉,看過王家衛《花樣年華》的,沒可能不記得這支被挪用的漂亮華爾茲音樂,不過,在《藍莓之夜》裡,樂曲被Chikara Tsuzuki改編過來,成了吉他與口琴合奏的爵士版本,音樂出現於Elizabeth與Jeremy在餐廳共渡一夜的美麗時光,那是王家衛對片中兩位痴情男女的借喻吧──二人擦身、踫上、分開,不同是,他們最終再一次走在一起,成全了最完美的圓舞曲(華爾茲又名圓舞曲)。


(本文原刊於《香港電影》第二期)

Gloomy Sunday

The Song of Gloomy Sunday

星期二, 12月 25, 2007

〈憂鬱的星期天〉:一首關於愛與死亡的歌


  因為電影而令一首歌掀起風潮的例子太多太多,因為一首歌曲而拍成一部電影的,我想起了諾夫.舒貝爾(Rolf Schübel )執導的《佩達佩斯之戀》(Gloomy Sunday, 1999),片中的同名主題曲,就是一首關於「愛」與「死亡」的歌,當中訊息,甚至觸及人性尊嚴,樂曲與歌詞注滿了令人神傷的氣氛,充滿傳奇。


  那是一個發生在匈牙利布達佩斯(Budapest)的故事,電影也以其黃昏與凌晨的景觀作首尾呼應,俯瞰的鏡頭下,分別是二時的景致:天邊隱晦迷茫的雲彩、靜穆的燈火、波平如鏡的多瑙河、奧匈帝國新歌德式的宏偉建築……一種教人失神的美麗,浪漫得令人目眩,太美了,甚至帶點驚心動魄,就像電影裡的女主人公伊蓮娜(Ilona,Erika Marozsán飾),她既是琴師安拉斯(András,Stefano Dionisi飾)的繆思女神、餐廳老闆拉士路(László, Joachim Król飾)的守護天使,也是德軍上校漢斯.韋克(Hans Wieck, Ben Becker飾)的慾念火種,甚至可能是眾生的死亡使者。誰想到她令安拉斯帶來了打動世人的歌曲,也帶來了無數的死亡,憑藉著一首〈憂鬱的星期天〉,穿梭在三個男人之間,完一場像霧似花的多角戀愛,了結一個時代的咀咒,與夢魘。

  開場時,弦樂團帶領著耳熟能詳的〈序曲〉(Intro),豐盈的管弦樂演奏把〈憂鬱的星期天〉那種憂愁減輕了幾分,高雅的音色扣緊人心,像一個盛裝又帶點點風塵味道的貴婦典雅出場,披一身內涵與歷史,有待觀者發掘,管樂是當中的主導配器,張揚地吹奏那熟悉的旋律,悠揚的弦樂在背後伴隨,像多瑙河泛起隱隱波光。那時候,電影裡的人物還未出現,華麗、典雅、光亮的管弦樂聲,其實是引領另一個美得叫人喘不過氣的電影主角──布達佩斯。

  與其說《佩達佩斯之戀》是一個關於愛情的故事,關於戰爭的故事,倒不如說它是一個有關布達佩斯的故事,匈牙利的故事。萬種風情的匈牙利像受著蒼天咀咒,外表風光,實則創痕處處,歷盡風霜,歷史裡的她有太多戰敗經驗,即使勝仗,可都為「慘勝」,屬於布達佩斯的皇宮,是不斷的毀了又建,建了又毀……沉重得可以。

漢斯的〈憂鬱的星期天〉
  倒敘的故事為電影注入了一份懸念,一頭花髮的老漢斯衣冠楚楚,以貴賓姿態帶著妻子與親友慶祝他的80大壽。那夜,一臉慈祥的他懇請兩位演奏者(鋼琴手與提琴手)為自己演奏那首充滿回憶的歌曲,他吃著最愛的牛肉卷,近距離望著自己拍攝的伊蓮娜黑白玉照,最終死於樂曲之中。還記得歌曲出場時,電影名字也適時大刺刺的呈現,一開始,觀眾就知道是這樣的一首歌,將為電影裡的人物帶來生命風波,那是最明顯的告示。

  然後,故事回到六十年前。那時候,漢斯是如此一位青澀的花樣青年,還痴痴的迷倒於風華正盛的伊蓮娜,他總是呆若木雞的停不住望向她。那夜,正值是漢斯的生日,他帶著照相機想給伊人拍照,卻連隨目睹加士路與一眾員工給伊蓮娜的賀壽,漢斯方發現,原來跟心儀的人是同一天生辰,那天,也正是安拉斯第一次在沙保餐廳(SZABÒ)裡彈奏〈憂鬱的星期天〉。

  那時候,觀眾大抵還可能會給傻氣的漢斯著緊,明顯這大塊頭絕不是伊蓮娜心儀的人,那夜,離開餐廳的他急性子地向伊蓮娜求婚,最後換來對方的回絕,記得嗎?其實第一個為〈憂鬱的星期天〉自殺的,正是漢斯。那夜他喝醉了,走到鏈橋飛身於多瑙河裡,後來,是拉士路奮不顧身地把他救上來,一首歌的出現,一條命的生死,改寫了以後的故事。


伊蓮娜的〈憂鬱的星期天〉
  早於〈憂鬱的星期天〉的誕生,伊蓮娜已為安拉斯著迷,是她堅持要拉士路給安拉斯試音。從此,安拉斯成了「沙保」的鎮店之寶、拉士路的愛情分享者。

  伊蓮娜愛死了這首曲子,生日晚上的那個涼夜,她早已經懂得把旋律朗朗上口,離開餐廳的時候,快樂賽神仙。也難怪當夜的〈憂鬱的星期天〉最後成了伊蓮娜與安拉斯的催情劑,連拉士路也得給二人讓路。那個晚上,伊蓮娜放下了路上的拉士路,忠於內心的澎湃激情迎向安拉斯,留拉士路一人向著多瑙河發呆。三個人的感情生活,從此不再一樣。

  伊蓮娜再忠於愛情,也不免自私,可兩個男人太寵愛她了,以為一觸即發的情仇卻反過來成全了一段匈牙利的「祖與占」故事,一度,三個人如此很好。可是,鬥得過一場有關妒嫉的愛情戰爭,卻鬥不過接著而來的世界戰事。

  某夜,漢斯明顯地是憤懣填胸,他充著拉士路與安拉斯而來,令安拉斯極度不滿,並拒絕為漢斯演奏,怒目雙向。要不是伊蓮娜的歌聲,安拉斯大有可能被漢斯即場處刑折騰,只見她突然走近鋼琴旁邊,拿起歌詞,唱著安拉斯為〈憂鬱的星期天〉填寫的歌詞,先是柔柔的清唱,再請安拉斯為自己伴奏。

  優美的琴音與伊蓮娜的歌聲無疑軟化了漢斯一顆鐵石心腸,可卻救不了安拉斯的尋死決心,在自己的作品完完整整(曲與詞)的完成後,他搶去了漢斯的配槍,自殺。誰知道創作人也死在自己的作品演奏之後,成全了傳說中的魔咒。


拉士路的〈憂鬱的星期天〉
  看來,最不為〈憂鬱的星期天〉所動的,本是拉士路,他本來就是一個典型的猶太生意人,他愛自己的餐廳,與心愛的女人伊蓮娜,也看重友情。音樂,是吸引食客的生招牌吧!他總懂得為此抽離。但說到最懂得這首歌曲的,卻是他。

  大難將至,拉士路給伊蓮娜留下了的那封信,寫滿他對此曲的詮釋:「親愛的伊蓮娜:我終於知道〈憂鬱的星期天〉的真正含意,我不會讓最後的羞恥降臨我身上,我會仿效安拉斯,我不懂得反抗,且反抗也太遲,雖然失望,但不要悲傷……你要堅持,靜待洪水過去。」〈憂鬱的星期天〉甚少跟拉士路有意識地連在一起,伴隨著他的,總是弦樂的拉奏,那首屬於拉士路的〈拉士路在危難〉(László in Gefahr),正是最後隨著他離開自家餐廳時的背景音樂,沉重的弦樂群拉出了那種屬於猶太人的民族性哀愁,提琴從來跟猶太人這段歷史密不可分,沒有另一種配器比這更貼切。

安拉斯的〈憂鬱的星期天〉
  最令安拉斯耿耿於懷的,是自己的作品總令別人尋死。當電影院放著他成為名人的新聞報告時(當中的報告員一邊述說歌曲帶來的死亡數字),在旁的伊蓮娜卻一直為他鼓舞;就連拉士路也安慰他說,〈憂鬱的星期天〉不過是令人得到死前安樂,好令安拉斯心安。

  但安拉斯就是心有戚戚,他從此再也創作不了另一首可以蓋過〈憂鬱的星期天〉鋒芒的樂曲;此曲為他帶來名利,也帶來了憂慮;帶來愛情,也帶來妒嫉。最終,他死在自己的歌曲下,佐證拉士路所說的挽回人性尊嚴,也呼應了自己在歌曲裡的話語:「我一息尚存也要重踏家鄉,在那平安的土地止漫步。」

  作為觀眾,我更忘不了安拉斯在沙保餐廳面試時所彈奏的音樂,那時候,安拉斯身無分文,只憑著一己熱情與才華吸引伊蓮妮的注目,那首屬於他的〈安拉斯的表演〉(András Spielt),其實也貫穿了整部電影。是的,除了那首〈憂鬱的星期天〉,〈安拉斯的表演〉何嘗不是更早就改寫了各人的生命?

星期一, 12月 24, 2007

藍色的聖誕節


  近來都把博客擱下來,主要原因我當然知道,像我這樣的寫作人,就有一種壞脾氣,容易受情緒困擾,前一陣子身體總是有些小毛病,之後,新書出版了,人卻突然進入低潮期,那是我萬萬意想不到的……

  我不想推掉或失約於外來的稿約,於是,卻把自己的博客荒廢,其實有很多文章可以貼上來跟大家分享,其實有很多留言需要回覆。

  除了課堂工作,這兩個星期又忙於看費里尼的回顧展,無論是課室上的同學或者是在場裡踫見的舊友人,都不約而同跟我說:你很久沒有在博客貼文章了,噢!是啊,那是我的懶惰,大多數的時候,我都是這樣不好意思的回答。

  其實想說,這段日子,因為需要一個人靜下來好好去想及自己曾做過的與將要做的事,於是,我就只得放下了這片小園地,由它乾涸,對於有慣性來到這裡看小文章的朋友,大抵這段日子都有些失望,我深感抱歉,惟望大家諒解。

  這個平安夜,將會跟家人晚餐敘敘,然後隨妹妹到教堂望彌撒,這個聖誕節將會躲在家中再次運作自己的博客。
  
  我的願望不過是過一個內心寧靜的聖誕。

  祝願大家平安,快樂。